“你老兄也得设身处地想一想,苦藤河乡和连山镇一河之隔,你们连山镇的老百姓富得流油,镇政府的领导出门有小车。我们苦藤河乡的老百姓连饭都没有吃,我们这些做头头的就更窝囊了,走出去腰都不敢伸直起来了。今天托你老兄的福,开一次坐小车回家的洋荤。”贾伟说:“坐我的小车可是有代价的。”说着对李冬明瞥了一眼,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笑。
李冬明不知贾伟心里装的什么药,笑说:“票价不会比坐火车贵多少吧。”贾伟说:“你小看我了。”顿了顿,又说:“大桥施工队不会住到河那边去吧,那多不方便。住在我的地盘上,我可要提条件的。”李冬明只听说贾伟十分精明,大学毕业之后一直在县农业局工作。五年前跟着丁安仁到苦藤河乡扶贫,写了几篇很有分量的材料,被西岭市当做扶贫工作的指导性文件转发,丁安仁做了副县长,贾伟也来到连山镇做了副镇长。今年年初,西山县乡镇领导班子大调整,他又上了半个台阶,担任镇长职务。李冬明没有想到,自己没有考虑的事情,人家却先一步考虑了。笑问道:
“你老兄准备打什么主意?”“当然是对你老弟有好处的事情。”贾伟说,“你们乡在我们镇买下的那块地皮,已经有四五年了,至今还是一片荒草坡摆在那里,多不好看,我准备把它收回来。”贾伟笑道,“我不是吓唬你,有合同的。五年不开发,我们可以收回。”李冬明说:“你说那乱坟岗子可以做什么用,埋死人?”“你说得对,就做坟场用呀。如今真的是怪,一些外地的游客来我们连山镇旅游,居然提出要在这里买块地皮葬他们祖宗的骨灰。”贾伟顿了顿,“我知道你们乡的实际困难,就这么收回来实在有些于心不忍。支持你们两亩河滩地,让你们建桥施工队用。日后施工队走了,你们还可以在大桥头建房子修宾馆。”李冬明说:“借地的事,我们会正式向连山镇提出来的。关于苦藤河乡买的那块荒坡地,我不怎么清楚。要回去问问顾乡长,看是怎么回事。如果要换,还得认真研究一下才行。”贾伟说:“丁副县长每次来连山镇,都要说起那块地,说一定要利用起来,摆那里不好。你把这个事放在心上,不要忘了。”李冬明有些没好气地说:“苦藤河乡花八十万买了一块乱坟岗子,如今又拿着这块乱坟岗子去换你们河边的两亩沙地,你们做的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。”贾伟说:“苦藤河乡买我们镇那块荒山坡只花了六十五万。不是八十万。你别开口闭口八十万。说起那块乱坟岗子,苦藤河乡至今还有人在告状哩。”过后又笑道,“说实在话,河边的沙地原本是不值钱的。你们在那里一修桥,沙地就值钱了啊。”“告没告状我不清楚。不过你们的心肝也太歹毒了。你们难道不知道那钱是怎么来的么?”“不是我们心肝歹毒,你们自己愿意的,怪谁呀。我说,告状又有什么用,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呛几口水,交点学费也是正常的。你还是要做做那些喜欢告状的人的思想工作,脱贫致富奔小康,还得有个安定团结的环境才行。”李冬明对贾伟的话很是反感,盯着他说:“苦藤河乡的群众告状牵连到你了?”贾伟分辩说:“你别误会我的意思,我是怕你在这个问题上不知道深浅,得罪了人你还不知道。你不想在苦藤河乡久呆,一年两年就想回去。把人得罪了,回去的时间就没准了。三年五年也不一定能回去得了,弄不好十年二十年都说不定的。”从连山镇到县城的火车路大都是隧道,直路,一个多小时就到了。汽车路弯多,坡多,黄土路面不好走,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。小车进城之后,贾伟笑着问李冬明道:“是去宾馆,还是回家?”“不去宾馆,也不回家,去县委办。”李冬明曾经听说贾伟每次回城,不先回家,而是去宾馆开个房间,和他的小情妇亲热够了,才回家去。便笑说:“贾镇长,有几天没和相好一起了吧,已经如饥似渴了啊。”贾伟说:“现在什么年代了,你老弟还守着一个女人,翻阅一本旧书,啃吃一个剩馍馍,多不值呀。”就吩咐小车司机将车开到县委大院去,“送送李书记吧。”李冬明说:“县城才多大,点一支香烟,从东头走到西头,香烟还没燃完哩。不用送,我自己走。”说着就下了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