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且,还要将山西大同的首都,迁到洛阳去,那些贵族死赖着不走,其中的坚定顽固保守派,过去凭藉武力,为所欲为,如今却要受汉人官员的制约。嫉恨文明的同时,作为战胜者,就要进行残酷的报复。拓跋氏以人数不多、文化低下的游牧民族,统治人多地广文化较高的汉族地区,不得不使用汉族的官吏、士族、和文化人,但又十分忌畏这些文化教养高于他们的被统治者。于是,猜疑忌畏,动辄问罪,大张挞伐,殃及无辜,便成为文化低下的主子们的发泄肆虐的手段。
北魏崔浩的悲剧,就是这样产生的。杀他的同时,不但“诛清河崔氏无远近”,连“范阳卢氏、太原郭氏、河东柳氏,皆浩之姻亲,尽夷其族”。一下子,就把那些名门望族,比拓跋氏文化层次要高得多汉人,一网打尽。因此,劣强而汰优,便是野蛮战胜文明的苦果。
现在回想陈寅恪那样的大学者,在“文革”期间受辱于无知的群众,也就不以为奇。凡落后者,无不反对开化;凡愚昧者,无不仇恨文明;凡文化处于低下状态者,无不对拥有文化的人嫉恨不已。好一点的,采取戒备疑惧的态度,糟一点的,就是敌对仇视,除之而后快。这些人手中,一旦握有生杀大权,他的第一假想敌,就必是知识分子无疑。哪怕知识分子已经匍伏在他面前,输款纳诚,三跪九叩,吾皇万岁万万岁。他也不放心,视那个磕头如捣蒜的文化人,为首先要防范的阶级异己分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