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此,我们就不必认蛇之出现,它就犯着很大的危险。假使它遇着弄蛇吃饭的叫花子,还少不得捕捉两只青蛙当欢迎之礼呢。蛇且如此,其毒不如蛇,像闹混一池水,吃点小鱼虾的蠢鸭,分明有着主人,其不容一打,更不待言了。古人说得好,“莫打鸭,打野鸳鸯”,已干脆地就说明了。
原载1942年3月24日重庆《新民报》
几人识得金圣叹
三百年来,稍治文学者,无不知有金圣叹。然解得金圣叹者,百世一人也。八股时代,奴隶文人以背经逆道之怪物视圣叹,此固其然。而由科举废除以至文字解放如今日,人亦不过以圣叹为一文章批评家而已。
吾人试想圣叹批注而授后人之书者凡六,曰《左传》《离骚》《庄子》《史记》《水浒传》《西厢记》,得无故乎?左氏盲目,发愤以传孔子之春秋;司马迁受腐刑,别创编年之史而为传纪,皆受制于身体,而成千秋万世之业以突破其环境者。离骚哀咏出于忠臣,庄子厌世之文也,出于下士。其有所寄托,更奚待言?水浒,愤书也,虽有所寄托,而犹不肯后人尽学宋江,其居心忠厚,尤为不可没。至当年为金圣叹病者,则在其批西厢,以为有伤风化。然在今日,不成问题。其实不仅不成问题。圣叹固有湛深之革命思想,能坦然于三百年前以拥护反封建之文章。而其所以如此,正有激使然,醇酒妇人于不得已也。故总而言之,圣叹实为清朝剃发不仕之伤心人,而亡明之孤臣孽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