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年前的一天,人们都去讨债了,凡欠债的人尽可能躲到大年初一,没人会在初一讨债的。老县太爷那天也是年底最后一次升堂。那天王虎简直坐立不安,太乏味了。他不想去寻欢作乐,主要是不愿让部下看见,使他们更加肆无忌惮。他也不能多看书,小说和故事讲的都是幻想或爱情之类的玩意儿,它们会消磨一个人的意志,哲理方面的书对于他又太深奥。既睡不着,他就与卫兵来到大堂上坐了一会儿,看着有谁来告状。实际上他一心只等春天降临。近十天来湿冷,阴雨连绵,士兵们都不愿出门。
他坐着,只觉得生活枯燥索然,他的生死无人关心。他皱着眉懒散地坐在那儿。这时只见以前来过的他认识的一个阔佬进来了,这个人是该城放高利贷的,生得脸面滋润、胖胖的,两手又小又光滑。他边说话边指手画脚,不停地捋着袖子。王虎盯着他的两只手看,它们那么小,那么柔软,肉乎乎的,手指很尖,留着长指甲。他目不转睛地看着,连人家说了些什么也没听见。
这次,这位大债主是和一个穷农民一起来的,那个农民吓得要命,不知如何是好。他跪在县太爷面前,脸贴着地,一言不发,怪可怜见的。那个放印子钱的人申诉说,他借给这个农民一笔钱,以土地为抵押。两年过去了,那笔钱加利息已经抵过这块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