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觉得,这件事与自己一生所受的侮辱,又算得了什么呢?反正知道秦腔的人,就知道忆秦娥。知道忆秦娥的人,就知道她十几岁就被一个做饭的糟践了。还说她“裤带很松”,谁都可以解开的。你跟谁论理去?对手到底是谁?敌人隐藏在哪里?谁有这么大的能耐,几乎让人人皆知:忆秦娥就是个“破鞋”;忆秦娥是谁都可以拉上床的“贱货”。其实这些侮辱她的文章里面提到的男人,还远远没有真正想接触她的男人多。如果她的口风不紧,甚至可以给她罗列出成百上千号人来。多少爱她戏的男人,通过短信、微信、电话,甚至邮件,向她表示过暧昧的情怀与好感哪,但她都悄然删除,从未回复接纳。如果是“破鞋”“娼妓”,她可能都跟成百上千个向自己献殷勤、示好、设套、围猎、追逐的男人上过床了。有的男人下的功夫之大,真的让人无法想象:他可以直接送你一个价值数十万的钻戒,甚或一套房子、一辆宝马……她觉得自己的嘴,是严实得可以用铁壁合围、固若金汤这些词了。
她懂得,演员这个职业,就是大众情人。不过你得牢牢守好自己的底线而已。
为了不惹闲话,为了省却更多麻烦,为了躲避无尽的尴尬、无奈、困窘,她从来都是演出完就回家,既不去任何公众场合凑热闹;也不参加各种名目的宴请;更不赴约去谈天说地。并且她平常总是穿着一身练功服,连淡妆都是懒得化的。平板支撑之所以能撑一小时,现在甚至能撑到一小时四十分钟,就是因为她能静下来,像乌龟一样一动不动地缩伏静卧。即使在家里,她也不太说话,娘说三四句,她能回一句。手机大多时候也是关机状态。因为她已饱受了人生最致命的侮辱,甚至对性,都有一种天然的憎恶感。连夫妻生活都一定是要在黑暗中进行的。第一任丈夫刘红兵,是她说啥就是啥。石怀玉这个“野人”,倒是把她折腾得有所开放。可自打儿子从楼上摔下后,她就越来越觉得,可能正是自己如野生动物一般的“放浪形骸”“荒淫无度”,而让儿子遭受了报应。她到现在都还恨着石怀玉。觉得自己就是杀害儿子的凶手。而石怀玉是走狗、帮凶、递刀人。总之,她对自己是越来越不满意了。她甚至还暗暗觉得,那些侮辱她的东西,包括提到的那些男人,与这个世界上真正对自己有觊觎、有想法、有行动的男人群体比起来,真是九牛一毛了。正像“黑材料”里所指出的:“这些罪状,仅仅是忆秦娥丑陋人生的冰山一角。”她从来都没觉得,那些觊觎自己的男人是什么好东西,包括一些很有身份地位的人。但她也没觉得那是些什么坏东西。在她眼中,那些人,也都是佛祖说的“可怜的不觉者”而已。反正她每每就是傻笑一下,装作不懂、不解,回避不理也就是了。在她肚子里烂掉的东西,可真是太多太多了。这些事,如果都让恨自己的人知道了,再添盐加醋地炮制出来,还不知要毁掉多少人的生活与前程呢。自己为什么又要去毁坏这些可能是一念之差,也可能就是可怜得不能自拔的不开悟者呢?潘金莲就只染了个西门庆、觊觎了个武松,就成淫妇荡妇了。自己一生,竟然搅扰得那么多男人不得安宁,论起来,该是要比潘金莲坏十倍、百倍、千倍的女人了。即使凌迟处死,大概也是死有余辜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