素盈知道这是宽慰她,却忽然警惕起来——他们两人,昨天才真正看清楚对方的脸,跨过陌生人的界限一步而已,一天而已。
她不是初次置身宫廷,太清楚没人会无缘无故对陌生人如此体贴。他的温柔背后有难以揣摩的东西。
辗转枕席之际,他温热的呼吸在她颈畔流连,她却比前一天更加紧张,脑中忽然浮现一个柳风柔媚的时刻,太平湖边那个温和的声音说:皇帝不能管遍每个人的死法,但每个人的活法,只有他能主宰,“你们素氏总以为,后宫是你们的。他会提醒你们,这里和整个天下一样,是他的”。
说得没错。素槐那样的恩遇,废后那样的下场,文彩环那样的薄命蒙冤。固然每个人有咎由自取之处,但最终裁判她们命运的人,除了他还有谁呢?
素盈战战兢兢地想:他说,不可以再想别人。若是知道今天她在亭子里的对话,她是什么下场?
很怕他会问起今日其他人的表现,但他没有问。
第二天素盈醒来时,皇帝已走了。她竟然完全没察觉,不禁有些懊恼。今日东平郡王进为平王,素沉封东洛郡王。素盈一干近亲都要受赏,连她三个十岁的弟弟也一同登殿,蒙天子亲自垂问。按规矩她应该早点起来向他表达谦恭,恳求他不要给他们特别的封赏,以示皇后不为家人谋求私利。